马仙水体会得到老者的无力感，不由得感到心酸，开口解释道：

　　 “无常无常，生死无常，人有阳寿，亦有横祸，阳寿尽者不可留，横祸伤者尚可救，事在人为。”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没想到忙了几十年，到头来以为是黄粱一梦，结果被个后生点透，谢谢你，哈哈哈哈！”

　　 高谦放肆地大笑着，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个大包子。

　　 马仙水不忍打断他，等老者的情绪平复后，直言正色道：

　　 “你的事我不干涉，也不会帮你续命，等你走的那天若是不入轮回可以来找我，我帮你念段往生咒。”

　　 说着撕下道袍一角，在上面留下自己的气息，递到老者面前：

　　 “另外，那女子的病不是个例，我给你留个方子。”

　　 拿起桌上的纸和笔，马仙水悬起手腕，用拿毛笔的姿势握住圆珠笔，别扭地写着工整的小楷。

　　 高谦见状没说什么，自己也拿起笔和纸，默默在旁边随便写写画画。

　　 马仙水这才明白圆珠笔怎么用，模仿老者的姿势，写起来果然顺手多了。

　　 片刻后，马仙水把药方撕掉一角然后推到高谦面前：

　　 “好了。”

　　 高谦拿起药方看去，与现代医生酷似密码的药方不同，这张药方书写得极其工整，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看着药方上一个个刚劲有力的小楷，高谦微微皱眉，中医用药讲究百人千方，根据病人体质的不同，所用的药材也会略微调整。

　　 每个中医都有自己擅长的几味药材，而马仙水开的这张方子，除了两味高谦摸不透的猛药和一味他从未见过的药材外，与寻常的还阳散并无不同。

　　 高谦把药方放在桌上，指着上面的一味药材，疑惑地问道：

　　 “那病还阳散就能治？还有这水仙炁是什么，我从没听过，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还阳散只是辅助，关键便是这味药。”

　　 马仙水说着环视四周，随即拿起桌边喝水用的搪瓷缸子，从怀里掏出铁针刺破自己的食指，然后调动周天把体内的生机一点点抽离出来。

　　 血液仿佛不会凝固一般，顺着马仙水的指尖流进缸子里，马仙水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他没想到别的办法，被抽走阳寿的人只能补阳寿来救，寻常之药很难达到效果，而千年参，天山莲之类的很难寻到，所以马仙水选择用自己的生机来制药。

　　 直到马仙水的生机接近枯竭，他才停下手，指着半缸子的鲜血：

　　 “省着点用，一颗药丸三滴，这点够救百八十人的。”

　　 “另外，如果发现病人都是来自同一片区域，麻烦您赶紧联系我，我住在往来观。”

　　 高谦毕竟是医生，知道药方只是幌子，这半缸子血才是关键，看着马仙水苍白的脸，高谦不由得心里沉甸甸的：

　　 “值得么？”

　　 “彼此彼此。”

　　 马仙水不再多讲，脸上强装无事，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迈着虚弱的步伐走向门外。

　　 高谦从椅子上站起身，对着马仙水的背影深深鞠躬，直到马仙水走出去后才直起身子，起来时看到马仙水刚刚坐的椅子上有个小药瓶，药瓶旁边是药方上缺的一角纸。

　　 高谦拿起小药瓶和那角纸，纸上写着三个字：固魂丹，他明白这是给自己这个阳寿已尽之人留的。

　　 “谢小先生！”

　　 高谦再次躬身一拜，浑浊的老眼中泛起薄雾。

　　 病房内，苏醒后的林巧巧不仅像没病过一样，更是觉得浑身舒畅，精神抖擞。

　　 三人正感叹着马仙水超群的医术，就见到马仙水冷着脸推开了门，立刻围了上去，兴奋中的小情侣并没看出状况：

　　 “小帅哥，谢谢你救我，我晚上请你吃饭好不好？”

　　 “哥，你就是我亲哥，那帮庸医跟你比差太远了！”

　　 希晚晴察觉到马仙水的脸色不对，柳眉微蹙，小声问道：

　　 “怎么了？”

　　 “没事，走吧。”

　　 马仙水面若蒙霜，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咬着牙挤出句话，便转身朝外面走去。

　　 两个小情侣面面相觑，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纷纷看向希晚晴。

　　 “回头再说！”

　　 希晚晴知道肯定有事，撂下句话就追了上去。

　　 电梯里，马仙水靠在墙上一言不发，额头已经沁出层冷汗，明显能够看出此刻极其虚弱。

　　 希晚晴担心地跟在旁边，心里胡思乱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至两人来到停车场，马仙水终于支撑不住，两脚发软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地面倒了下去。

　　 希晚晴立刻扶住马仙水，两条白皙的手臂死死抱住马仙水的胳膊，用力撑起他的身体，焦急地问：

　　 “怎么了你？咱回去找大夫吧！”

　　 马仙水勉强支撑住身体，朝剁椒鱼头的方向迈开腿，虚弱地说道：

　　 “走，送我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理智让希晚晴想把马仙水送回医院，但马仙水执意要走，她也只好照办，毕竟马仙水的身份特殊，挂号都很难办到。

　　 希晚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虚弱的马仙水扶到车上，刚坐进车里马仙水就昏了过去。

　　 看着那张英俊的脸苍白无色，希晚晴有点手足无措。

　　 “家？你的家是往来观吗？”

　　 希晚晴知道，往来观就是马仙水口中的家，可那里已经改成了旅游景点，就算不被人轰走，也没个能睡觉的地方。

　　 思来想去，希晚晴咬咬嘴唇横下心，把车开出医院朝自己的家驶去。

　　 回到楼下停好车，希晚晴没力气把马仙水抬回家，就坐在车里默默守着。

　　 直到夕阳西下时，金黄的余晖洒落在马仙水的侧脸上，马仙水轻轻睁开眼，虚弱地问道：

　　 “这是？”

　　 “醒了？”

　　 希晚晴猛地转过身，动作大到整个剁椒鱼头都在晃，她足足等了好几个小时：

　　 “楼上是我家，你先在我家凑合一晚吧。”

　　 “嗯。”

　　 马仙水没有拒绝，他知道往来观可能回不去了，有个地方暂时落脚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希晚晴赶忙下车，来到另一侧打开车门，想扶马仙水下来：

　　 “能走吗？”

　　 马仙水点点头，默默躲开面前的玉手，自己颤颤巍巍地走下车。

　　 希晚晴见状略微有点尴尬，可也终于放下心，这种分寸感让她觉得很踏实，毕竟领陌生异性回家多多少少有点害怕。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相隔半步站在里面，空气渐渐变得有些温热。

　　 “叮——”

　　 电梯门开，两人同时松一口气。

　　 希晚晴走在前面，打开自己那间小公寓的大门，进屋踢掉鞋子，光着一对玉足踩在地板上。

　　 马仙水低着头站在门外，不敢向里张望，能飞檐走壁呼风引雷的他，此刻却露出忸怩之色。

　　 希晚晴见状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像个坏阿姨，深吸口气说道：

　　 “进来吧，没事的。”

　　 马仙水低着头微微颔首，走进屋里学着踢掉鞋子站在门口。

　　 希晚晴的家很小，是那种开间公寓，除了卫生间之外，厨房、客厅和卧室全都在一起。就这还是希晚晴东借西凑，省吃俭用才勉强弄够首付。

　　 虽然是间小公寓，但也让希晚晴在这座城市有了家。

　　 马仙水还是第一次进女性闺房，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家具上铺着柔软的布料，墙壁挂有可爱的装饰，看上去很是温馨。

　　 闻到空气里淡淡的芬芳，马仙水控制不住地浑身紧绷，僵硬地转动着脖子，不知把视线放在哪里更为妥当。

　　 “瞧瞧你，哪像个呼风唤雨的道士呀。”

　　 希晚晴打碎凝固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点，领着变成僵尸的马仙水走到房间内侧，从衣柜里拿出备用床品，指指自己的床：

　　 “你需要休息，你睡床吧，我在沙发上凑合一宿。”

　　 “不不不......”

　　 马仙水的喉咙里像是卡了口老痰，说起话来磕磕巴巴，指了指自己，又指指沙发。

　　 “随你吧，我去洗漱一下。”

　　 希晚晴强撑的那口气已经泄了，拿出身长袖长裤的睡衣，钻进厕所里，吧嗒一声锁上门。

　　 她虽然跑了一天，可洗澡是万万不能洗的，这局面再洗香香可能就走偏了。

　　 希晚晴卸掉妆后简单洗了把脸，在卫生间里换上那身长袖睡衣，深吸口气把门缓缓打开条缝，看向门外的沙发。

　　 只见备用的枕头和被子都在沙发上，没有动过，视野可及之处不见马仙水的身影。

　　 希晚晴不禁紧张起来，耳边传来心脏跳动的砰砰声，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急促。

　　 “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