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谦的脸颊微微抽搐,连连眨眼,掩饰不住心中的惊愕,他知道这年轻人口中的那两位,指的便是黑白无常二位。
这令高谦明白,自己是碰到高人了,转头对其他人说道:
“你们都出去吧。”
病房里的医生和护士们听到高谦的话后,全都露出不解的表情:
“高老师,您让我们出去干什么,难道真要让他胡来?”
“那可不成,这是在咱们医院啊,出了事谁负责?”
“高大夫,这小子就是个赤脚医生,专门招摇撞骗的,您可别被他给忽悠了!”
高谦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说话的声音干涩沙哑:
“你们出去吧,出了事算我的。”
“什么?!高老师您疯了吗?”
还有人想要劝阻,被其他人拦了下来,没有任何人明白高谦在想什么,但都默默退了出去。
高谦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他在这家医院干了40多年从未缺席过一天,医术高超更是兢兢业业,对每位患者都特别耐心,医院里的很多大夫都是他带出来的。
虽已年逾古稀,高谦仍旧被医院返聘回来,继续发挥余热。
见其他人都已经走出病房,高谦缓缓说道:
“等我一下。”
说罢蹒跚地走出病房,片刻后手里拿着只布囊回来,递到马仙水面前:
“用这个吧。”
马仙水接过布囊,展开后里面是一整套银针,银针表面微光闪闪,打磨得极其精细,就连包裹的布囊都纤尘不染,明显能够看出主人对其爱护有加。
马仙水微微颔首,没有说什么,抽出银针看向王强。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马仙水悬起手腕,快而精准地刺入林巧巧的百会穴,接着将自身的生机聚于丹田,借由经脉输送至指尖。
一道普通人看不见的流光,从马仙水的指尖淌出,顺着银针灌入林巧巧的体内。
马仙水没有传说中的灵丹妙药,只能用自身的生机替林巧巧补充被夺走的阳寿。
好在马仙水有修为和功德在身,补充一个普通人的阳寿,对他来说并无大碍。
片刻后,马仙水直起身,脸色微不可察地变得苍白了一点,淡淡地说:
“好了。”
王强听到后激动地扑向床边,把脸贴近女友。
“咳咳咳......”
随着几声轻咳,林巧巧缓缓睁开眼睛,煞白的脸现出红晕,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
高谦从始至终都在仔细观察,他很确定病人的苏醒与针灸毫无关系,刚刚他隐约能够看见银针上似有流光波动,猜测那年轻人定是用了其他方法。
作为工作多年的医生,在医院这种聚阴之地,多多少少见过些怪事。
而高谦又是阳寿已尽之人,经历过濒死体验的他,已经知道这世界是有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存在了。
所以高谦并不惊讶,也没有急着开口询问,只是静静站在一旁。
林巧巧苏醒后,病房里变得你侬我侬,小情侣现场直播撒狗粮。
马仙水被喂得有点撑,收好银针转身朝高谦走去:
“聊聊?”
高谦眼角的鱼尾纹挤在一起,露出和善的笑容:
“跟我来吧。”
希晚晴见状有点担心,伸手拉住正要出门的马仙水,眼眸中满是担忧:
“你们?”
“没事,你在这等我回来吧。”
马仙水拂去小臂上的玉手,抬腿走出门外,跟着高谦来到办公室。
办公室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木桌、两把椅子,以及几个装满文件的大柜,就连桌上的电脑,都是那种老式的大屁股计算机。
整个房间打扫的很干净,文件摆放的整整齐齐,一只大柜里装满医学书籍,可见主人的用功。
两人互报姓名,隔桌对坐,马仙水把布囊轻轻放在桌上,开口说道:
“谢谢,这东西不错。”
“呵呵呵,喜欢就送你了。”
高谦把布囊推到马仙水面前,浑浊的老眼中露出回忆的神色:
“这还是老师传给我的呢,那个年代都叫师傅,可惜我悟性欠佳,对中医始终钻研不透,配不上这么好的针。”
马仙水也不客气,把布囊收进怀里,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用了什么术法续命?”
“术法?这我可不懂,呵呵呵。”
高谦笑了笑,拉开抽屉拿出一瓶注射器用的药水放在桌子上:
“洋人的药,贵着呢,十多万一针啊。”
马仙水不懂这个,但知道老者是借由外物续命,而不是利用术法夺取他人阳寿,便放下了替天行道的念头。
可老者此举无异于自损阴德,马仙水很是不解:
“你知道这么做有违天道吗?”
“真的有老天爷吗?”
“那没有,天法道,道法自然。”
马仙水撇撇嘴,问出心中的不解:
“你悬壶济世,行医救人,本是积功德,攒阴德的正道,又为何强行续命,让自己不得善终呢?”
“呵呵呵,有那么严重吗?”
高谦听到后没有丝毫恐惧,反而不当回事地笑了笑,淡淡地说:
“因为放心不下那些病人啊,能治一个算一个,没想太多。”
“病人你是救不完的,值得吗?”
“值得,哈哈哈,就当做是老朽的执念吧。”
高谦咧嘴大笑,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
马仙水微微颔首,医者仁心,自己又哪有资格评论这种执着呢,带着敬意看向高谦满是皱纹的脸,马仙水继续说道: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是修道之人?”
“嗯。”
马仙水点点头。
高谦喉头滚动,浑黄的老眼露出一丝失落,问出心中最大的郁结:
“濒死的那天我见过黑白二位,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无常索命、厉鬼勾魂,那我们医生又算什么呢?阳寿既定,生死有命,那医生做的岂不都是徒劳?”
高谦说罢靠到椅背上,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好像他的毕生追求,都在那天沦为泡影。
马仙水直视老者的双眼,十分肯定地说:
“这倒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