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漆黑,惨淡的月光照在屋檐上,没有一丝落进漆黑的小巷内。
葛红旗的脚步很快,轻车熟路地穿过杂乱的巷子,完全没有发现飘在身后的范煜彤。
“哼,这个老酒鬼果然有问题!”,范煜彤跟在不远处,半虚半实的身体穿过一堵堵墙壁,没多久便跟到一条令她脸红的巷子前。
巷子两旁是一间间民宅,民宅门前都站了个穿着清凉的小姐姐,向过路的行人抛来诚挚的问候。
范煜彤很是犹豫,见葛红旗越走越远,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居然还是个老色鬼,回去一定得让我哥清理门户!”
葛红旗快步走进小巷,有几位小姐姐主动向他招手,邀请他进屋坐坐,葛红旗全都视而不见,径直朝着一间民房走去。
民房门前没有人,葛红旗靠着墙根蹲下身,举起塑料水壶面无表情地喝着酒。
很快就有一个男人从屋内走了出来,迈着绵软的步伐渐行渐远,紧接着一位中年妇女站到门前,妇女立刻就看到蹲在墙边的葛红旗,淡淡一笑:
“来了?”
葛红旗没有回答,埋着头蹲在地上,默默掏出兜里的500块钱举向半空。
妇女接过钱数也不数地放进衣兜,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葛红旗起身要走:
“你别每次都是这样,进来坐会吧。”
“我不配。”,葛红旗声音沙哑,像是堵了口痰在嗓子中,全无平日里落拓不羁的模样。
妇女露出一丝苦笑,眼神中满是心疼,伸手拉住葛红旗的衣角,轻声开口:
“进屋吧,我也想跟人说说话。”
葛红旗沉默地站着,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片刻后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屋内。
“那老酒鬼到底在搞什么呀?”,范煜彤有点摸不着头脑,飘在半空来回打转,跟进屋会被葛红旗发现,在屋外又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思索片刻后,范煜彤侧过脸贴向墙边,让一只小耳朵穿过墙壁,偷偷探听屋内的动静。
从屋内看去,那只线条精致的小耳朵,如同小蘑菇似的从墙壁上生长出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水哗啦啦落入杯中的声音。
“喝点水吧,别总喝酒,对身体不好。”
“小磊怎么样了?”
“挺好的,医生说情况越来越乐观。”,妇女说着把一杯温水放在桌子上。
葛红旗双手捧着玻璃杯,始终低着头不抬起来,语气中满是愧疚,“那就好,钱还够用吗?”
妇女微微蹙眉,脸上渐渐露出不悦的神色,“够的够的,你永远只会说这些吗?”
“我...我...”
葛红旗把头低的更深了,两年前的事依旧在目,他与一名通天教的修行者战斗时不慎用焱酒点燃了旁边的民宅,滔天的火焰吞没了民宅中熟睡的小磊,即便葛红旗耗尽自己九成道行也仅是保住了小磊的性命,全身烧伤的小磊至今仍旧昏迷不醒。
“若不是我,你们母子也不会......”
“够了!”,妇女似乎真的生气了,用力地拍了下桌面,接着缓缓收回怒色,“若不是你散尽家财,我们连医药费都付不起,若不是你见义勇为,伤的或许是更多人。”
妇女说着把手搭在葛红旗的手背上,“这么多年过去了,小磊还活着,他还有希望醒过来,而你呢,一直活在愧疚当中,甚至连家都没有了,一个为民除害的英雄,不该沦落到如此地步!”
妇女的眼中渐渐泛起薄雾,用力攥紧葛红旗的手腕:
“错的不是你,错的是那些恶人!”
“嗯...”,葛红旗点点头,那日确实是个意外,他无意间撞见了通天教的教徒,那教徒当时正在布置夺魂镇,企图毫发无伤地杀死周围的居民,只为了给神皮上仙献上几具完美的人皮。
葛红旗撞见时那夺魂镇只差最后一步,情急之下他全力击出焱酒,却被那教徒挡开弹向了一旁的民宅,这才发生了之后的事故。
“我知道...我知道...”,葛红旗的手微微颤抖,他总觉得自己有责任,若是当时他能再小心一点,若是当时他能控制住力道,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
那场事故导致小磊严重烧伤,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就连内脏都被焱酒侵蚀,葛红旗以自身道行为代价保住了小磊的性命,可之后高额的医药费、护理费,令小磊的母亲沦落到了这条阴暗的小巷之中。
妇女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小磊一日不醒,眼前的男人就解不开心结,她轻握着葛红旗的手腕,柔声说道:
“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你今晚要不就睡这吧。”
葛红旗摇摇头,他明白女人的意思,是想让他睡个好觉,是想让他不再那么孤单,是想让他有个所谓的家。
“我先走了。”,葛红旗站起身,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头也没回地走出小屋。
葛红旗走的很快,大步流星地离开那条昏暗的巷子,转过拐角后突然停下脚步,对着身后低沉道:
“别藏着了,一起回去吧。”
范煜彤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吓得胡乱飘进一间房里,撞见个正躺在床上读网文的少年。
范煜彤冷静片刻,然后从墙壁贼里贼气地探出头,发现葛红旗还等在原地,索性乖乖地飘了出来,轻声问道:
“葛爷您还好吧?”
“哈哈哈,小丫头,我能有什么事。”,葛红旗洒脱一笑,恢复了平日闲散的模样。
“嗯...葛爷您别难过。”范煜彤有点愧疚,她不知道这件事算不算葛爷的秘密,算不算葛爷的伤疤,原来邋里邋遢又落拓不羁的葛爷,也有刻骨铭心的苦痛。
“走吧,我累了,回去睡觉咯。”葛红旗背着手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腰间的塑料水壶随着步伐来回摇摆。
范煜彤跟在旁边,一路无言地回到出租屋前,刚飘进屋内就看见马仙水盘腿坐在床板上。
马仙水一直在等她,见她去了这么久,不禁疑惑道:
“怎么了,葛爷有问题?”
“没没!葛爷什么问题都没有!”范煜彤显得有点紧张,飘在半空左右摇摆,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那怎么去了这么久?”,马仙水有点不解。
“额...葛爷去做好事了。”
“做好事?”
“对!”,范煜彤乌黑的眸子滴溜一转,机智地想到了说辞,“葛爷刚才扶老奶奶过马路来着,所以才去了这么久。”
马仙水听到后额头不断冒出黑线,嘴角微微抽搐:
“那你说葛爷是扶一个老奶奶过了20次马路,还是扶了20个老奶奶过马路?”
“额...”范煜彤彻底编不出来了,急得在空中上蹿下跳。
“算啦算啦。”马仙水知道范煜彤既然能替葛爷说话,那葛爷就一定没什么问题,所以马仙水不想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言说的秘密。
马仙水平躺下来,对着半空开口道:
“对了,刚刚你出去后守秘局来电话了,那边已经联系好你的爹娘,明天就接他们来给你下葬,完事后我送你去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