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他们齐聚车边。
这两位警探跑得气喘吁吁,脱下外套和领带,扔在车后座。他们的脸上冒出豆大汗珠,一路从脸颊流至衣领。
他们的腋下和背部全都被汗浸湿了,而吴俊胀红了脸,头发更是松垮垮地垂在前额,使陆明不由联想起一只修剪不当的猎犬。
陆明的T恤也皱了,人造纤维的长裤像刚从洗衣机捞起来一样。
他们慢慢调整呼吸,但在这之中,脏话不绝于耳。几个人加起来至少骂了十次以上。
“去他妈的!”陈瑶说。这次的音调平顺多了。
吴俊走近车门旁,弯腰由车窗从车里夹克口袋拿出一包香烟,他砰一声靠在车子的保险杠上,取出香烟点上火,从嘴里喷出一口青烟。
“那个杂种居然懂得利用人群掩护,像蟑螂一样逃了。”
“他熟知这附近环境,”陆明说,顾不得脸颊传来的疼痛:“是地形帮了他。”
吴俊默默抽了几口烟。
“想一想,这个家伙是他们要找的人吗?”
“谁知道?”我说,“陆明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脸。”
陈瑶哼了一声,从口袋掏出一张手帕,拭去脸颊和脖子的汗水。
陆明眯着一只眼睛看她。“你能认出他吗?”
她又哼了一声。
“你好像一直把我当成傻瓜,陈瑶警探,你一直想赶我走,对不对?”
她再度哼了一声,然后说:“你脸上的感觉如何?”
“好极了!”陆明咬牙切齿地说:“在我这个年纪,擦破皮正好可以换肤。”
“下次你若还想参加这种追逐犯人的狂欢节目,别指望我会再拉你一把。”
“下次请你记得先把现场掌控好,我就不必参加追逐了。”陆明的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跳动着,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刺进了手掌的肉里。
“好了,别说这些屁话了。”吴俊说,把香烟弹至空中。“走,我们去抄翻那栋公寓。”
他走向一旁的制服警员。那两个警员从刚才到现在便一直默默站在那儿。
“叫他们派人支援。”
“是的。”较高的制服警员说,随即走向巡逻车。
他们一路无声地跟着吴俊回到那栋红砖楼房,再次进入那条长廊。剩下的那个制服警员留在大门口,等在那里。
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有人把大门带上了,不过通往6号房的门仍大开着。
他们走进房间,再度和刚才一样地散开,好像舞台上的演员重新排练表演时的走位。
陆明走向房间底处。原本温热的锅子现在己完全冷掉了,锅里的面条仍原封未动。一只苍蝇在锅边飞舞,令陆明想起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尸块。
在他们出去的那段时间,房间并没有人进来过。
陆明走到房间右边角落的门。地上散落了一些石灰屑,这是门把猛撞墙壁的结果。
这扇门半开,门后是一道向下延伸的木阶梯。从阶梯往下一个台阶,便是一个平台,然后阶梯便转直角向右弯,没入黑暗之中。
在平台上,一排铁罐子紧挨着黑色的墙壁排列。
培上大约与眼睛同高的地方,突出几根生锈的挂勾。
陆明看到墙上最左边有一个灯座开关。开关盒的盖子己掉了,在周遭电线缠绕下安置在盒中的开关,看起来就像陷阱里的诱饵。
吴俊也走过来,用笔把木门推得更开一些。
陆明指开关给他看,他便用笔按下开关。
底下某处的一个灯泡亮了,微微照亮阶梯的底部。他们仔细听着底下的动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陈瑶也走到他们背后。
吴俊走下阶梯平台,踌躇了一下,然后慢慢走下阶梯。
陆明跟在他后面,每走一步,脚部便传来一丝痛楚。
陆明受伤的脚不停颤抖着,好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尽管如此,陆明还是忍住不去扶墙壁。这道阶梯很窄,陆明只能看见前面吴俊的肩后。
走到底部,空气变得十分阴湿,弥漫着一股霉味。
阴冷的空气,正好抚慰了陆明火辣辣的受伤脸颊。
陆明开始环顾四周。这是典型的地下室,约有楼房地板面积一半大。
黑色的墙壁是用砖砌成的,显然是房子落成后才动工隔间。
在地下室右边,一个金属洗衣盆竖立着,旁边是一个长长的木制工作台,台上的粉红色油漆已斑斑剥落。
在工作台下,排列着许多未使用的油漆刷,黄色的刷毛上市满蛛网。在墙上,挂着一条捆好的塑胶水管。
一个巨大的暖炉占掉了右边的空间,圆圆的暖气输送管如树枝般,在天花板上缠绕分岔。
锅炉底座旁有一堆拉圾,在微弱的光线下,陆明隐约可辨识这堆垃圾中有残破的相框、脚踏车、扭曲变形的铁椅、空油漆桶和一个便盆。
这些废物杂乱而诡异地堆在那里,像是献给异教魔神的祭品。
地下室正中央的天花板上挂着一个灯泡,放射出微弱的光芒。
整个地下室的物品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地方全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