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是一阵嘈杂的喧扰声。狗狂乱吠叫，夹杂着人声嘶昂，一阵阵传来，时高时低，但无法听清楚他们在吼什么。骚乱是在修道院内，就在他们的左边。陆明第一个念头是，昨晚那个神密人又出现了，使得所有警察和警犬全加入了追逐。

　　 陆明看了陈瑶和其他人一眼。

　　 和陆明一样，他们全呆在那里。连姚元春神父也呆住了，一只手放在嘴唇上，忘了继续拨弄胡子。

　　 此时，一个声音逐渐接近，似乎有人急忙拨开林间枝叶跑来。他们所有人像被同一个开关操纵，同时转头看去。在不远的树林里，传来叫声。

　　 “陈瑶？你在哪里？”

　　 “在这。”

　　 他们同时转向声音来源方向。

　　 “妈的！”树枝断裂和叶子沙沙作响的声音越来越接近。“哎哟！”

　　 一位警察出现了，他用力拨开树枝，嘴巴不停咕收抱怨。

　　 他肥胖的脸上一片红润，上气不接下气直喘着，一颗颗的汗水凝结在他的眉毛上，湿掉的头发一撮撮倒在光秃秃的前额上。他看到他们，先弯腰把手放在膝盖上喘气。陆明看见他头上有一些被小树枝划伤的痕迹。

　　 他好不容易才挺直身，伸出拇指比着他来的方向。他喘着气说，声音听起来像穿过塞住的过滤器：“陈瑶，你最好去那里一下。那只该死的狗现在就像疯了一样。”

　　 陆明透过眼角余光，发现姚元春神父又划了一个十字。刚才在挖掘时，他也做过一次这动作。

　　 “什么？”陈瑶张大眼睛，一脸迷惑。

　　 “照你吩咐的，德牧牵它到处逛了一遍，结果那个畜牲绕着一个点打转，不停狂吠。”他停了一下。“你听听它的叫声！”

　　 “然后呢？”

　　 “然后？这个小家伙快把嗓子叫哑了。总之，你如果不快到那里，它是不会罢休的。”

　　 陆明忍住笑。那景象一定十分滑稽。

　　 “等一下，给它一根骨头，先安抚它。必要的话，就打一支镇定剂。他们得先把这里发现的东西检查过。”他看了一下表。“陆明十分钟后就过去。”

　　 这位警察耸耸肩，转身就要从原路离开。

　　 “喂，徐德！”

　　 那张胖脸转了过来。

　　 “那边有一条小路。”

　　 “谢啦。”徐德喘着气说，他往陈瑶比的方向走去。陆明敢打赌他走不到15码就会迷路。

　　 “还有，徐德……”陈瑶又叫道。

　　 那张胖脸又转过来。

　　 “不要让狗破坏任何东西。”

　　 他转身面对陆明。“你不是想要个生日舞会吗？陆明。”

　　 当徐德踏断树枝落叶的声音逐渐远去后，陆明用刀把这个塑胶袋完全割开。

　　 袋子里的气味并没有一下子就跃出来，像夏诺的尸体那样令人屏息作呕。陆明割开袋子后，里面的气味慢慢往外扩散。

　　 除了泥土和腐叶的味道外，这气味中还包含一个特殊味道。

　　 不是腐烂的恶臭，而是东西放太久后的阴湿陈味。陆明以前闻过这种气味，它代表着：袋里装的必定是死尸，而且绝不是刚死亡的。

　　 不要是死狗或是死鹿，陆明心里想，一边用戴着手套的手把袋口分开。

　　 陆明的双手又开始颤抖，塑胶袋也跟着微微抖动起来。这时，陆明改变主意了，但愿里面装的是死狗或死鹿。

　　 陈瑶、徐德和吴俊一起上前，等着陆明把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姚元春神父如石像般站在一旁，脚上像生了根似的。

　　 首先，陆明看到一截肩胛骨。光凭这块骨头，就足以确定袋内装的不是猎人的猎物或家庭宠物的尸体。陆明看陈瑶一眼，发现他的眼角舞动着，嘴巴绷得很紧。

　　 “是人。”

　　 姚元春神父又举起手，再划了一个十字。

　　 陈瑶拿出记事本翻开。“里面有什么？”他问，声音锐利得就像陆明这把刀一样。

　　 陆明轻轻翻动这些骨头。“肋骨……肩胛骨……锁骨……脊椎骨，”陆明念着：“这些都是胸腔部分。”

　　 “还有胸骨。”陆明再加上一样刚发现的骨头。

　　 陆明在这些骨头问仔细翻找，希望发现身体别的部分的骨头。其他的人安静地看着陆明的动作。

　　 当陆明伸手探到袋子最底部时，一只棕色大蜘蛛突然跳上陆明的手，爬上陆明的手臂。

　　 陆明看见它眼里流露敌意，正四处寻找侵犯它的东西。

　　 蜘蛛毛绒绒的脚轻盈而灵敏，像一条营丝花边手帕轻拂过陆明的皮肤。陆明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往后倒，用力把这只蜘蛛甩向空中。

　　 “就这些了。”陆明说，站了起来，后退一步。陆明的膝盖发出啪答的声音。“只有上躯干，没有手臂。”陆明全身起满鸡皮疙瘩，但不是蜘蛛造成的。

　　 陆明双手下垂，一点也没有因自己判断正确而欣喜，只觉得呆滞麻木，像饱受惊吓的人。又发生了，陆明心里想。又一个遇害。那个怪物就在附近。

　　 陈瑶飞快在笔记本上潦草记下一切。她头部青筋明显凸起。

　　 “怎么办？”姚元春神父问，声音听起来有点尖。

　　 “再找其他部分。”陆明说。

　　 当吴俊正拿起相机要拍照时，他们又听见贾卡德回来的声音。再一次，他从野地里钻出来。他走过来，看了地上这些骨头后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陈瑶转向徐德。“我过去看看那条狗，这里由你代理。”

　　 徐德点点头。他的身体挺直僵硬，好像这四周的松树一般。

　　 “先把骨头装回袋子里，然后交由现场监视小组处理。陆明去叫他们来。”

　　 他们留下徐德和吴俊，跟着徐德朝狗叫的方向走去。那吠叫的声音听来真的像发了狂。

　　 三个钟头以后，陆明坐在草皮上检查四大袋的人骨头。太阳高挂头顶，虽然照得陆明肩膀发烫，但是却无法温热陆明内心冰冷的感觉。

　　 在15尺远的地方，那条狗趴在地上乖乖靠在驯狗师旁，歪着头靠在巨大的棕色脚掌上。它己完成今天早上的任务。

　　 他们花了两个小时挖掘、处理，并将尸骸装进袋子。在将这些残骸移走前，必须先盘点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