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教对灵能的研究并不算高明。

　　 主要是没什么用，你说你一个厨子研究兵法做什么，专业也不对口啊。

　　 而且最关键的，你要研究灵能，首先要有灵能者，全银河的灵能者基本都被黑船联盟抓在手里，即便想偷偷摸摸研究，也没足够的素材。

　　 他们唯一和灵能相关的业务，也就是制造盖勒力场和亚空间引擎了，所以机械教完全不知道关于亚空间和灵能的真相。

　　 真神是什么，伟大游戏是什么，作为棋盘上的卒子，他们是完全不知道的。

　　 不过这篇ppt由审判庭提供信息支持，所以格局比打螺丝专精的机械教要大上一些，开篇阐述了混沌四神的本质和对应领域，以及四神之间团结与斗争并存的现状。

　　 非要说有什么问题，那就是色孽被错误写成了色虐，这是很多营销号常犯的错误。

　　 莫里斯一拍脑门。

　　 不对！这是故意的！

　　 众所周知，你在给领导写稿的时候，一定要故意留几个错别字让领导挑出来，如果你的ppt十全十美，那怎么体现领导的能力？

　　 机械教不是车铣刨镗，机械教是人情世故，能开发出自动敬酒程序的技术神甫怎么可能不擅长政治游戏呢。

　　 要知道智商可以模拟情商，这是intj和intp人格的天赋技能，即使莫里斯这样不善言辞、木讷老实的内向孩子，也知道不能抢领导的风头。

　　 既然这篇ppt还没改就发出来了，说明两件事。

　　 一是领导水平低到连错别字都没发现。

　　 二是时间紧张到没时间再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折腾了。

　　 他们对纳垢的认知也存在谬误，弄混了腐败和疾病领域的从属关系，当然在大体上还是正确的，设备老化和大型软件工程的确归纳垢管。

　　 死亡，衰败，疾病，这些意象都是纳垢的体现，所以大公司病和官僚主义当然也能为纳垢提供力量。

　　 那么作为银河系体量最大的势力，这个正在不断衰败的人类帝国，是不是也……

　　 帝国的衰败已经持续了一万年，而且完全看不出半点停下的迹象，从庙堂之高到遥远边疆，这个暮气沉沉的国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味，正是纳垢孳生力量的绝妙温床。

　　 有情众生的一切感性波动都在为四神提供力量，计谋、享乐和愤怒终究只是四十一个千年的点缀，那看不到尽头的绝望才是这个纪元的主色调。

　　 纳垢将成为第一邪神。

　　 不是什么横扫全帝国的不信者瘟疫，也不是什么亚空间仪式，人类帝国这个鸟样本身就是纳垢成为最强邪神的罪魁祸首。

　　 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为什么他不去欺负别人，一定要来欺负你？

　　 然而现实就是这样，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多灾多难的人类帝国未来会更加多灾多难，这个政权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

　　 活几把该，帝皇不在就纷争纪元，帝皇死了就黑暗千年，合着离了帝皇，全人类都是孬种，这么多年连一个二代猛男都没有，泰拉那帮废物连守成都守不住，什么劣等种族，赶紧灭绝吧。

　　 大概机械教也是这么想的，因此他们对抛弃人类形态毫无思想负担。

　　 抛开具体的技术问题，机械飞升方案也有别的隐患，倘若按照惧亡者的原方案，直接让数以亿万计的灵魂排放到亚空间，这场堪比灵族之陨的大规模灾难会催生出我们人类自己的邪神。

　　 灵魂是最麻烦的东西，它不是核生化废料，几乎无法储存，当年太空死灵举族转化时，星神吃掉了他们的灵魂，然而天堂之战后星神死的死伤的伤，现在上哪儿找那么多星神来消耗全人类的灵魂？

　　 光凭火星那条虚空龙吗？

　　 因此改进方案必须将人类的灵魂绑定在机器内部，不能便宜了某些亚空间魔怔玩意。

　　 ppt上的话要稍微委婉一些——绝不能全民魂归王座。

　　 献祭一半人口给黄金王座的事情，玩家早就试过了，结果是银河系没了，直接停服回档。

　　 黄金王座inc对玩家瞎搞的容忍度很高，炸掉一两个星区都当没看到，只有出现某个阵营全灭的灾难时才会回档。

　　 总不能让玩家的装备和人物打水漂吧，当年《终焉之时》的精灵玩家被色孽抽干了全族的魂魄，武德充沛的阿苏焉子嗣们直接冲进黄金王座的办公室，和策划们进行了一番亲切的交流。

　　 莫里斯试着运转灵能，一道闪电顺着附肢传入沉思者内部。

　　 机魂诅咒发动，沉思者的所有秘密都向他敞开。

　　 原来，它名义上用的是i7，其实采购时买的是上上上代的i7，还是散片。

　　 显卡内存主板磁盘也全都是听都没听说过的野牌子，就连键盘鼠标都是电蛇牌的。

　　 一堆电子垃圾拼一拼，居然堂而皇之地摆在基地核心，充当高端工作站。

　　 正要对草台论发表一番见解，莫里斯忽然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机械教现在的技术存在缺陷，只有灵能者、星际战士之类的强大个体才能撑过转化仪式。

　　 正常人肯定是想办法改进这种缺陷，正如当年摆在实验室和工厂里的大型计算机逐渐小型化廉价化易用化，最后进入家庭，占领个人书房。

　　 然而火星人的脑子和正常人不一样，他们多半是想重新定义什么叫家庭。

　　 比方说五千人结为一个家庭，住在名为民宅的产业园区里，共享一台大型计算机。

　　 灵魂融合学派！

　　 既然普通人撑不过转化，那就把他们的灵魂强化到够格，整个村镇，整个巢都，甚至整个星球的灵魂都融合成一个超级个体。

　　 莫里斯因为自己的猜测怔住了。

　　 难怪他们会派出泰坦，巨型泛用人形决战兵器和人类补全计划可是绝配啊，机械教挺懂的嘛。

　　 ppt计划里隐晦地提及了某种特殊催化方式，用来“提高转化的成功率”，想必就是类似人类补全计划的花招了。

　　 你们肯定会失败的啦，估计计划运行到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搅局者就会冲进现场，打断关键的仪式，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剧情屡试不爽，这次也不外如是。

　　 也不知道这次的老鼠屎是谁。

　　 莫里斯继续往下看，ppt开始画饼了。

　　 人类急着飞升，上进只是次要因素，主要还是被泰伦虫族逼的。

　　 无论审判庭还是机械教，都已经提前知道了泰伦虫族的存在，并且人类绝无战胜虫子的希望。

　　 泰拉高层的投降主义者正在连夜拜四臂神皇，而极端主义者则打算总动员，和虫子同归于尽。

　　 无论如何，人类都不可能在无穷无尽的虫潮面前幸存。

　　 唯一的解决办法，是让自己变得不好吃，正如火鸡与农场主的故事里，肉最难吃的那只火鸡活到了最后。

　　 也就盎撒那种进化不完全的舌头才爱吃火鸡，莫里斯至今弄不懂放着鸡鸭鱼肉不吃，非要啃橡胶一样的火鸡肉，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泰伦虫族更是不挑食，只要是生物质就来者不拒。

　　 其实准确来说，虫子们收集的并不是生物质，轻元素随便哪里都有，犯不着盯着生态行星啃。

　　 它们真正想要的其实是基因，用于扩充虫巢舰队的基因库，生态系统越是复杂，生物质量越大的星球上，基因多样性就越丰富，所以虫巢舰队才表现出对生物质的高度渴望。

　　 否则只是想吃肉的话，找颗恒星蹲着，光合作用加畜牧业的效率不比组建虫巢舰队来得高？

　　 只要人类飞升为智械，便是对泰伦的釜底抽薪，我都不是碳基生物了，还有什么基因可以收集？

　　 计划成功后，银河系就成了人类的游乐园，甭管灵族还是兽人，不过土鸡瓦犬，弹指可灭。

　　 “那混沌诸神怎么办？”

　　 ppt的这部分已经是开香槟的氛围了，对人类真正的大敌闭口不谈，好像祂们在此时都死了一般。

　　 纳垢瘟疫散播开后，祂就成了四神之首，甚至能把所有邪神都一锅端了。

　　 然后呢？你们觉得纳垢会放过人类吗？

　　 机械飞升的技术是惧亡者的同款，而太空死灵并不具备多少亚空间抗性，被纳垢腐化的古墓世界可不少。

　　 莫里斯重新回到上一张幻灯片，终于在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答案。

　　 “万机之神庇佑吾等之纯洁灵魂。”

　　 一段不起眼的祷词，一场简短的机械教赐福仪式。

　　 莫里斯本以为这是机械教的封建糟粕，但会不会，此处的万机之神是实指？

　　 万炉之主瓦什托尔假扮机械教的偶像已经有些年月了，由于亚空间没有时间，这个“有些年月”可以上溯到天堂之战时期，太空死灵和铁人叛乱背后都有瓦什托尔的身影。

　　 而这位半神的最终目的也很简单，祂是次级神，空有神格而无神位，想要再进一步，添列南宫，羽化真仙，就得身合大道，证得果位。

　　 具体怎么做，莫里斯也不太清楚，但当年灵族能保送色孽登神，以人类现在的体量，把万炉之主变成第五……第六位真神应该也是做得到的。

　　 糊涂啊！

　　 睁开眼看看，你们拜的是社会主义的祖国吗？你们拜的是官僚资本主义伪造的泥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