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吃人的怪物。”黑颖闻言一愣正要说什么，却被男子摆手制止。“先听我讲个故事，听完后你再做决定。”男子呷了口咖啡继续说道。

　　 我叫高澄，父母给我取名时一定希望我未来人格纯真，性格明亮。却不巧与那被厨子刀了的东魏渤海王重了姓名。有过一段婚姻，现在干着抄水表的活。

　　 那是一天下午，宁动五村小区的内部道路上接孩子的电瓶车越来越多。投完最后一张水费账单，高澄拧开快乐水猛灌一大口，打着嗝跨上电瓶车。这时“叮”的一声，导航架上的手机弹出一条短信，是新买的游戏收货码到了。电瓶车压过减速带一跳一跳的，绿化带内的几只流浪猫被惊得直窜。

　　 这时，突然有一只猫慌不择路，冲到车轮前，高澄急忙捏紧前刹，前轮蹭上了泥地，车辆一歪，他和车一同向一侧滑了出去。

　　 裤子被磨破，里面有一些轻微的擦伤。好在猫没事，高澄龇牙咧嘴的边骂骂咧咧，边扶起倒在一边的电瓶车。

　　 这不是见了鬼吗？高澄这一摔，摔到了别的地方，这里根本就不是宁动五村。难道自己穿越了？这地方看着像个隧道。耳边传来空洞的风声，周围见不到一个人。

　　 “小伙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时，一位老大爷走了过来，好心的递给高澄一张纸巾。

　　 高澄被吓了一跳，但还是接过纸巾，擦拭着伤口说：“谢谢，大爷，我是抄水表的。”

　　 “抄水表，在这？”老大爷先是一愣，随后又恍然大悟，有些神情惋惜的看着高澄。

　　 就在此时，另一位挎着购物袋的老太太也走了过来。她对高澄说：“小伙子，别说话了，快回家吧。”虽然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关心，但高澄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正当要回答她的时候，她却一把抓住高澄的胳膊，用低低的声音警告道：“什么都别说，照我说的做。”高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的双眼瞳孔收缩如蛇眼一般，十分骇人。

　　 这真的是人类吗？高澄感到自己的手脚瞬间变得冰凉，身体有些发沉，完全说不出话来。老太太又语气坚定地说：“你到那边台阶等我，有事找你。”

　　 她这样子吓到了高澄，又见她语气不容置疑，只好走到她指的位置，给她和老大爷留出了空间。

　　 “老武，真是麻烦你了，一点水果，小小心意”老太太将整个购物袋递给老大爷，老大爷也不客气，当即拿出一个苹果，陶醉的嗅着。

　　 他越是迷醉，高澄就越是恐惧心寒，因为在自己眼中，这哪是什么水果，分明是个死胎，滴滴答答淌着血。

　　 “快走。”老太太走过来低声的催促高澄。“记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别管，别停下来。”原本高澄就有些害怕，被老太太这么一说，不禁更加毛骨悚然起来。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紧张起来。高澄赶紧骑上车加紧电门，疾驰而去。

　　 “他真走的出去吗？”老武舔着手指说道。

　　 “怎会走不出去？他又没死。”杜秀芬阴沉着脸，停顿了一下又说：“只要他听话。”

　　 空旷的隧道里，呜呜作响的电机声表示它已经尽力了，“嗖”一辆电动车从我身边擦了过去。令高澄惊讶的是，那辆车竟然和自己所骑的一模一样，而且车上还坐着另一个自己。紧接着，越来越多骑着各式各样电瓶车车队将高澄紧紧包围在中间。

　　 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停下！别慌！高澄在努力平复情绪并专心的骑车，不断的告诫自己忽略周围的影响，就当自己置身于早晚高峰的交通之中。然而，情况突变，周围的车辆突然从后往前纷纷摔倒。高澄从后视镜里看得清清楚楚，从左至右，十几头壮如公牛般的恶犬突然闯入车队，毫无顾忌地袭击着骑车人。

　　 这些恶犬额头生有肉瘤，毛发浓密，眼神凶狠，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它们疯狂地撕咬着骑车人的衣物和身体，开膛破肚，痛饮鲜血，场面十分惊险骇人。骑车人纷纷弃车逃跑，但恶犬的攻击让他们无处可逃。一辆接一辆，互相绊倒，形成一个由混乱和恐慌组成的包围圈。高澄目睹着周围的人仰马翻的惨状，耳畔回荡着惊叫、痛苦呼喊和哀嚎。这场面让自己心惊胆颤，尽力保持着车辆的稳定，高澄试图摆脱混乱。

　　 “求求你，救救我！" 一名年轻女子突然朝着高澄冲来。高澄惊恐地目睹着这一幕。现在又有人向自己发出求救，内心瞬间掀起了波澜。我应该停下来吗？或者即使不停下来，放慢速度让她跳上车再加速？人命关天，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然而，那位老太太曾明确的说，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停下来。

　　 救还是不救？这两种念头在高澄脑海中激烈地交锋着。"吼"的一声，恶犬的咆哮打断了高澄的思考。高澄啊，高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先管好你自己吧！

　　 这时高澄突然感到车头受到了重击，车身一歪，几乎失控。高澄急忙稳住龙头把手，却发现原来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一条鲢鱼砸中了车头。鱼头的冲击力导致后视镜松动了，镜子歪向了一边。在镜片的反射下，高澄看到了一个那年轻女子的另一副面容，那张脸上爬满了蛆虫，正对着高澄哀求：“好心人，救救我。”

　　 高澄的灵魂差点出了窍，亏自己还曾纠结要不要救她。脸上都出了蛆，还能说话，这女子绝对要比自己强。高澄自己还想有别人来搭救呢！想到这里，才放下纠结，恐惧和无助却又上心头！

　　 “至少，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女子恳求道。她手中紧紧抱着一个穿着卡通宝宝服的婴儿。那婴儿正大声哭喊，看上去被吓得惊慌失措。高澄扭动后视镜，照了一下，镜中的哪里是什么婴儿，分明是一个体型庞大的蚱蜢。它那幽深的眼睛犹如象棋棋子般大小，嵌在头的两侧，触须也正灵活地摆动着，锋利的口器如铡刀般开合着。

　　 别停下，加速！加速！快逃！高澄几乎把下嘴唇咬出了血，才控制住不发出喊声。

　　 “呵呵呵，你见死不救，见死不救啊。”谁在说话？挂在高澄车头护杠上的鲢鱼鱼嘴一张一合的不停说着。

　　 咔哒，高澄突然感觉前轮轻轻压到了什么，随即那些恶犬，倒地的车和人都如烟般渐渐散去，连车头的鱼也不见了。在反光镜中，一座巨大的恶狗雕像出现在后方。它的双眼里燃烧着火焰，有十股黑烟缓缓地龟缩到巨像的狗爪内。高澄感到一阵寒意袭来，这寒意来自于一种纯粹的恶。 随着幻象的消散，高澄紧绷的情绪开始得到缓解。然而，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新的状况又出现了。高澄注意到有一个人和一辆车拦在路中间，那辆车似乎就是一开始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那一辆。

　　 怎么没完没了？我绝不停下的！这一切都是虚无的幻象。高澄带着一肚子怒气，撞向了另一个自己。出乎他的意料，这回不同之前，相撞发出了刺耳的响声，碎片翻飞，高澄再一次被甩了出去。

　　 “吃好了吗？”母亲推门进来。“吃完了，就快去洗澡吧。”她边收拾碗筷边递来一张写有号码的便签说 “蒋阿姨的女儿离婚也有些日子了，加微信聊一聊吧。”

　　 “哦，好。”高澄觉得自己精神有些恍惚。自己怎么就突然到家了，完全没有回家过程的记忆啊。

　　 高澄只觉自己像个片段小品的演员，被突然的安排在一个场景里。

　　 “哦什么哦，我刚说的什么，你再说一遍。”母亲似乎察觉了高澄的胡思乱想。

　　 “蒋阿姨……” 高澄心不在焉的说着。

　　 “然后呢……”

　　 “离婚有一段日子了。”高澄三心二意的敷衍道。

　　 啪，一条抹布砸在高澄脑袋上。“我就知道你根本没听进去，一天天就知道玩游戏。”母亲的唠叨显得那么真实。然而，当一切都显得如此真实时，这恰恰意味着它并不真实。

　　 光阴向前流逝着，自己的人生却越活越倒退。

　　 腐烂吧。高澄闭上双眼。就这样把生活当成深海，慢慢下沉。无尽的黑暗会包围着自己，抹去所有的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