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荷好像习惯了我的沉默，自顾自开启下一个话题。

　　 “你知道吗？你是唯一撑到第二天的租户。”

　　 我苦笑一声：“如果允许的话，谁愿意待在这个鬼地方。”

　　 经过小黑狗这事，我就算再神经大条，也知道情况不对了。

　　 并且，房里绝对不止一两个，甚至可能有四五个。

　　 我真心觉得这个房东太牛笔了，专业养鬼户吗？这到底就是怎么做到的呢，我真想亲口问问他。

　　 崔荷有些意外：“跑外卖虽然挣得不多，但换个房子还是能做到的吧？”

　　 我的职业不难猜，因为我现在就穿着外卖服呢，这既是我的工作服，也是我的常服，我走哪都会穿着。

　　 “换不了。”我无奈道，“我这个月满打满算，可能只剩下200块了，哪也去不了。”

　　 崔荷叹气：“爱莫能助。”

　　 “谢谢，我自己的事，自己处理。”我强撑着笑道。

　　 “昨晚感觉怎么样？”崔荷好奇道。

　　 “有点吵。”我如实道。

　　 崔荷噗呲一笑：“那可不是。”

　　 “你知道些什么吗？那狗房东不告诉我。”我问道。

　　 “当然。”崔荷伸出5根手指，“明白了不？”

　　 我吞了口唾沫，果然如此。

　　 他马了个巴子，这放在整个凶宅界里，也是相当炸裂的。

　　 “给你讲个故事吧，很有意思哦。”崔荷捏着下巴，眼里好像有一股狂热。

　　 这一瞬间，我觉得崔荷很不正常，她好像是疯的。

　　 也是，她明明知道，对门就是个凶宅，还能踏踏实实住在这里，这就已经很非人哉了。

　　 “好。”

　　 “大概四年前吧，这里的租户是一家五口。”崔荷开始掰手指，“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女儿。”

　　 “一家五口？”

　　 我挺意外的，我那小破房子，加上阳台，顶天了30多平，这能住五个人吗？

　　 “嗯哼，故事因此而精彩呀。”崔荷轻轻拍手道。

　　 “好吧。”

　　 “主角是谁，你猜猜。”崔荷兴奋道。

　　 我按照常识，觉得应该是爸爸。

　　 但崔荷大笑一声：“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猜爸爸！但是，不对哟。”

　　 “那谁是？”

　　 “是妈妈！”崔荷嘿嘿笑道，“这位妈妈可就太厉害了。”

　　 我眉头紧皱，直觉这件事不简单。

　　 “姑且叫她小芳吧，唔……报纸上是这么写的。”

　　 此时，我们已经走到楼底下，我顺便看了一眼时间，大概十一点了。

　　 “小芳是北湖人，远嫁到这里，她很勤劳很贤惠，但是，公公婆婆对她始终不满意。”

　　 “婆婆为什么不满意呢？因为小芳脸上有颗痦子。其实我见过她，那颗痦子长在左眼下面，不仔细看的话，更像是美人痣。”

　　 “我的意思是，小芳就算有痦子，也很漂亮。”

　　 “有些婆婆啊，就是纯纯的畜牲，你知道她挑剔小芳，根源在哪吗？”

　　 我发现崔荷很擅长讲故事，讲的我不敢大喘气，听得极其入神。

　　 “不知道。”

　　 崔荷诡异的笑了笑：“因为她很爱自己的儿子，病态的那种爱，她们母子出门，从来都是手牵手，肩靠肩。”

　　 这时我们已经到了楼底的菜园子，原本是可以种地的，但多年没有人使用，已经杂草丛生了。

　　 我找了个土质松软的地方，用菜刀开始挖地。

　　 崔荷说着，往我身边凑了凑。

　　 我却本能的后退，崔荷虽美的不可言说，但我害怕她。

　　 这次不是自卑的害怕，而是灵魂的害怕。

　　 崔荷因此皱了皱眉，但并没有打消她讲下去的欲望。

　　 她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对我说：“婆婆觉得，小芳抢走了她的乖儿子……”

　　 这让我感觉身上一股恶寒，不敢细想。

　　 崔荷对我的表情感到得意，她蹲下身子，一点也不怕脏，用手捧起我挖开的泥巴，扔到一边。

　　 她下蹲的姿势让我很不舒服，因为我清晰的看到，白色的，蕾丝的。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我甚至透过月光，看到一抹抹黑色。

　　 我压榨了全部潜能，才把目光硬生生挪开。

　　 一直盯着，这是不礼貌的！

　　 崔荷其实知道自己走光了，但她一点也不介意。

　　 “那公公呢？他为什么不喜欢小芳呢？”崔荷发问道。

　　 我没搭腔，埋头刨坑。

　　 “因为公公无能呀。”崔荷语气中毫不遮掩的透出嘲笑，“他每天挤到小芳身边睡觉，小芳明明不敢反抗，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呵呵，真是个废物呢。”

　　 “艹。”

　　 我瞬间脑补了很多恶心猥琐的画面，有些想吐，这让我生理不适。

　　 但仔细一想，一家五口住在那么小的房子，睡觉都睡不开，只能挤在一起。

　　 这本就是无比悲哀的生活了，小芳还要遭遇这些，她内心该有多痛苦呢？

　　 她还是远嫁，即便受了委屈，也没人能帮她。

　　 我心里也跟着难受，刨坑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小芳为什么不离开呢？”我情不自禁的问道。

　　 崔荷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走？小芳不是没想过，但她哪也去不了，回家还要被提着头发暴打，那两个老不死的一个抓着手，一个抓着腿，还把小芳的脑袋塞到马桶里溺水......”

　　 “别说了！”

　　 我打断崔荷，因为我感觉有一股气从我的肺腔燃起，蹭蹭蹭的往脑袋上窜，我的双手都因此颤抖发麻。

　　 似乎是错觉，我好像听到身上有一股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惨叫，但稍纵即逝。

　　 我没空去想那是怎么回事，因为我太生气了。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我被同村的顽童欺负，他们也是像这样，一个抓手，一个抓脚，让我没办法反抗，把我的腿拉开，往树根上撞，把我丢进河里，往我身上涂牛粪。

　　 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玩具，我不是一个人，我没有任何的尊严。

　　 我也想过要走，但是，哪有那么简单？

　　 我能去哪？我还不到十岁，奶奶没有活计的手艺，只能靠种地，离开了地，我和奶都要饿死。

　　 我无处可去，小芳也是一样，娘家如果有她的容身之地，她也不会远嫁千里。

　　 如果是正常家庭出来的，当她得知，要一家五口住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跑了。

　　 小芳跑不了，她无处可去，她只能强迫自己，待在魔窟了，这样勉强还有一线生机。

　　 我以前是小芳，现在还是小芳，就算房子里有脏东西，我也必须硬着头皮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