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侧。

　　 新政.府大楼。

　　 后台的通道处。

　　 梁仲春跟在林德的身后，表现出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

　　 “林会长，这您给得管管啊。最近南云课长借76号办事不力为由，居然开始打起了港口关税的主意了。”

　　 “您也是知道的，这港口、关税对我们来说一向都是最主要的发财生意。”

　　 “就现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咱可都指着这口锅吃饭呢。”

　　 “要是没了这笔灰产的收入来源，您说部门里的那些兄弟谁愿意跟着我们喝西北风啊？”

　　 梁仲春一阵长吁短叹。

　　 他说得，正是最近他手里头处理的那些杂务的近况。

　　 毕竟这申都滩头，最近发生了不少变故。

　　 先有暗雀蛰伏。

　　 又有独狼作乱。

　　 陈默群追查【邮差】和【渔夫】的线索。

　　 却在法租界的地盘上意外惨死。

　　 这一切因由。

　　 使得履职特高课课长的南云造子大为震怒。

　　 所以。

　　 这一次，南云造子以整顿76号为由，授意限制了一些76号情报部门的职权。

　　 尤其是她最近查出了有人靠着海关走私军火……

　　 这件事情更是令她感到极为震怒。

　　 而自特高课收紧了对于76号职权的监察后。

　　 这对靠着走私捞油水的梁仲春来说，却是憋屈到了极点。

　　 因而借着这次记者会的机会。

　　 梁仲春特意跑到林德这边倒苦水，期求他这边能拿得出什么可行的解决方法。

　　 听了梁仲春的话。

　　 一旁的林德却是笑呵呵地摆摆手，颇显淡然地道：

　　 “你说的事，我早就知晓了。”

　　 “你放心，到港货物的货单，我都提前做了手脚。”

　　 “南云课长要查走私军火的事，也绝对查不到你的头上的。”

　　 走私这个渠道。

　　 不仅对梁仲春是个捞油水的绝佳生意。

　　 对林德而言。

　　 却也是个向敌后方面运输物资的手段。

　　 所以。

　　 无论南云造子那边再怎么查。

　　 林德都是万万不会让这条线断了的。

　　 这一点，他很早之前就做了布置。

　　 于是。

　　 林德眉间一挑，嘴角勾勒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接着又道：

　　 “再者说了，南云课长她要抓贪.腐……盯上咱们76号……”

　　 “那他东瀛军部那边，就那么干净吗？”

　　 “咱们这边的海关、港口，不一直都有东瀛军部那边的人在插手吗？”

　　 “上周刚到十六铺码头的那批货船，嘶……过得貌似不是东瀛人他们的公账吧？她怎么不去查查这点猫腻？”

　　 “这个南云课长啊，刚被军部的人训了一顿就来拿咱们76号找麻烦……”

　　 “这个啊，就叫做【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林德在这里用了一句典故。

　　 这句话出自《汉书》。

　　 讲得是东汉时期有一个皇帝，为了整顿吏治，特意分派了几名大臣到全国各地考察情况。

　　 结果有一个哥们性子比较直。

　　 他觉得你皇帝的大舅子天天在皇都仗势欺人、横征暴敛，你去地方上抓几只小虾米有什么意思？

　　 于是。

　　 这哥们走到半道上，直接把马车给拆了，车轱辘也被他扔进了坑里。

　　 别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他就留下了这句“豺狼当道、安问狐狸”的典故。

　　 话说到这里。

　　 林德会在暗中力保他的意思，也已经表露得很明显了。

　　 梁仲春一时间放宽了心，脸上的表情转忧为喜，跟在林德身后赔笑道:

　　 “我就知道林先生绝对不会对此坐视不理的，有了您的支持，我们行动处的兄弟以后办事就方便多了。”

　　 林德暗忖着一笑，神情如常：

　　 “我会想办法在部门里给她多卡几道程序，来来回回走上这么几遭，想来南云课长自己最后也会放弃。”

　　 “毕竟帝国的战争机器有着再怎么伟大的宏愿，这座机器的背后，归根到底还是得由人来运转的。”

　　 “哪怕是这些运转机器的人，呵呵……有那么一点费油水……”

　　 话语中打了个机锋。

　　 梁仲春听了林德的保证，心中更是甚感欣喜：

　　 “有了您的保证，职下心中就放心了。”

　　 顿了片刻，梁仲春继而又用无不感慨的口吻说道：

　　 “说实话，您给我的那份9号文件我都看过了……”

　　 “我实在是……唉……有些替您感到不值啊……”

　　 “您在76号打出来的名声，不知多少申都地下情报界的人士都想要您这颗项上人头……”

　　 “可您这样的人物……居然都被排除在南云的亲信范围之外，这是否……”

　　 说到最后。

　　 梁仲春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调，审慎地观察着林德的面色。

　　 可林德这边，似乎是早有所料。

　　 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一抹风轻云淡的笑，让梁仲春揣摩不透他的想法：

　　 “76号内部最近出了这么多乱子，南云要查内鬼，我能理解。”

　　 旋即。

　　 林德目光一冷，转眸看向梁仲春。

　　 那如箭的眸光，直刺得他心中发寒：

　　 “倒是你，梁仲春，靠着东瀛人这棵大树乘凉得久了，私下里该不会动什么歪心思了吧？”

　　 “又或者，你——其实才是76号部门里隐藏最深的那个敌特！？”

　　 林德这一如同当头一棒的言语，立时是把梁仲春给惊了个满头冷汗。

　　 他目光怔怔，如芒在背：

　　 “林……林会长……你……你可不要乱讲啊！”

　　 “别的玩笑您可以随便开，但敌特这顶帽子……可兴不得乱扣呐！”

　　 被林德突然一语吓得浑身哆嗦。

　　 梁仲春觉得自己的小腿肚子，现在都似乎有些发软了。

　　 见到对方这幅样子，林德却是放声一笑，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戏言耳！”

　　 梁仲春听了林德这话，心下这才是稍稍松了口气。

　　 该说这“魔窟活阎罗”……

　　 坊间果然没有叫错的外号……

　　 要揣摩他这位上级领导的心思……

　　 那可真是件比大海捞针还要难上百倍的事情。

　　 “不过梁处长啊……你想做个莫管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不倒翁，这我能理解。”

　　 “但是，再怎么左右逢源……人，总归还是得有他的立场的。”

　　 “最近76号里出了这么多件大事，梁处长，你觉得……咱们部门里谁的立场最有问题？”

　　 林德突然把话锋一转。

　　 诱导到了抓内鬼的这个方向。

　　 梁仲春一听林德话里话外那意思，刚刚放平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林……林会长……您的意思是……”

　　 “只是让你说个怀疑的对象，又不是让你论罪当诛，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林德摆了摆手，紧接着又说道：

　　 “你就是要怀疑我，只要逻辑合理、证据充足，都可试做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