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的商场有几十个，玩具店更多，我们应该去哪里找？她身上又没有钱，去了也买不到东西。会不会转一圈就走？如果她走了，又会走到哪里？”秦笑笑推敲着说。

　　 孙志伟也在一瞬间陷入沉思。

　　 低声喃喃自语，“陌陌以前说过，想让她妈妈带她去逛街购物，还想让她妈妈陪着她去公园到处走走，想让她妈妈......”

　　 说着说着，他红了眼眶。

　　 曹霜成了他的心痛点。

　　 秦笑笑一下抓住重点，“全都是想让妈妈陪，妈妈在她心里就是最重要的人，不管去哪里都要妈妈，她是不是找妈妈去了？”

　　 孙志伟也开窍了，“去曹霜的坟前找一找吧，陌陌没钱，肯定不会在商场逗留太久，她在那种地方只会心情不好，难过。没准儿真的又跑了回去，去曹霜的坟地了。”

　　 欧阳枫也觉得有道理。偌大的城市找不到她的踪影，没准是真的回去了。他调转了车子的方向，顺着去孙家村的公路驶去。

　　 孙家的坟就在孙家村口不远处的庄稼地里，这个时节，玉米长到了一人多高，嫩玉米棒子也都结在了秸秆上，裹着一层翠绿的新衣，孙志伟和秦笑笑都是农村长大的孩子，自小跟爸妈下过地，一下了车，便一头扎进了玉米田，顺着浇灌水的小沟往前走。

　　 欧阳枫瞅着那一地高大的玉米杆无从下脚，站在地头边喊了一句，“有事喊我。”

　　 秦笑笑听着话的尾音，很快走到玉米田深处，深处的尽头豁然开朗，是一片坟冢。

　　 这是秦笑笑第二次来孙家祖坟了，第一次是埋葬前公公的时候，她跟着上坟祭灵，披麻戴孝，像对待亲爹一样，把跟她吵了一辈子的公爹送到了人生最后的归程。

　　 今天再来到这里，看着眼前的一座座坟头，她一时五味杂陈。来不及感慨，在附近环视一周后，赫然看见旁边的庄稼地里躺着一个人，因着被玉米群遮盖，藏的比较隐秘，只看见了身影，看不清是谁。

　　 与此同时，孙志伟也看见了人影，他猫着腰走近两步，低下头一看，躺着的孩子还真是曹陌陌。她浑身都滚满了土，头发上粘着很多细秸秆和枯草茬儿，眼睛睁的大大的，满脸呆滞，脸上尚残留着泪痕。

　　 孙志伟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丫头，睡着了？睡着了眼睛还睁的老大？”

　　 曹陌陌就像傻了一样，任凭孙志伟怎么拍打都没有动静，一句话不说。

　　 秦笑笑看着孙志伟问，“她都这样了你还要打她吗？在她妈妈的坟前打她。”

　　 孙志伟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眼看曹陌陌疯成这样，他要是再动手打孩子，真就是猪狗不如了，“不打了......笑笑，你搭把手，帮我先把孩子扶起来吧。”他说。

　　 话末，秦笑笑也蹲下了身子，慢慢拉起了曹陌陌的手腕，“陌陌，我们送你回家吧，你听阿姨的话，先起来。”

　　 曹陌陌看清了秦笑笑，眼珠子咕噜一转，泪水又涌了出来，“阿姨，我不想回去，我想跟我妈妈在一起。”

　　 “陌陌，你要面对现实，你妈妈已经不在了，这里是坟地，没有你的妈妈，玉米杆长的这样高，很容易藏坏人，以后别一个人跑这里。”秦笑笑边往起拉她，边开导。

　　 孙志伟也劝，“你跟我回去吧，以后上坟烧纸，我每次都带上你来！叔叔也不为难你了，只要你不打我妈，我也不会打你！”

　　 曹陌陌瞪了孙志伟一眼，“我不回去。我不能原谅你们欺负我妈妈，把她欺负死了。”含泪起身，躲在了秦笑笑身后。

　　 “你这孩子！你不跟我走，你亲爸不要你，你亲妈也死了，你还能去哪儿？跟我回去，肯定不打你。”孙志伟耐心的规劝着。

　　 因着曹陌陌的事，他把铁头和黑炭都出卖了，秦笑笑跟着住了一天拘留所，他也被警察局传唤，许嫣被抢劫，好几个人都被搞的团团转。最主要的，现在他家里的事已经够他头疼的，只盼着别再幺蛾子了！

　　 他快速想了一下，又问秦笑笑，“她想跟着你，你跟欧阳枫能收留她一辈子吗？”

　　 “一辈子？”秦笑笑想了想问，“你指的一辈子都包括什么？生老病死，三灾六难，我们都包了？跟你再没有半点关系？还是说，你这个后爸也会帮着一起抚养她？”

　　 孙志伟说，“随你们，你们如果觉得包她一辈子不是问题，我就把她交给你们了！如果需要我一起抚养，我看望小泯的同时，也会去看望她，会给她一点生活费！”

　　 秦笑笑呵呵笑了几声，“你这等于屁话！小泯可是你亲儿子，你看过几次？给过几个钱的生活费？再加个曹陌陌，你肯定把一百块钱当成两份，我还不知道你吗？”

　　 孙志伟红着脸点了一下头，“我以前是经济困难，以后不会了。”说完，眼神飘向了曹陌陌，“陌陌，跟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死活不跟我回家了？就想跟着秦笑笑？”

　　 曹陌陌猛点了几下头，“是。”

　　 三个人正说话时，欧阳枫不放心秦笑笑，给她打来了电话，“人找到没有？怎么还不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在玉米地里旧情复发了？”带着一点小生气说。

　　 “找到了，正协商她的领养问题，曹陌陌对王姜有很深的仇恨，她想跟我们走，孙志伟说，如果跟我们走了，就要负责她一辈子？你说，要不要她？”秦笑笑说。

　　 “曹陌陌这个情况，其实谁养着都一样，她的病一天治不好，就一天不能上学，现在无非就是吃饭睡觉买两件衣服，这些都好解决。我暂时先给她治病，等治好病，如果她想重返校园，我们再跟孙志伟协商抚养费的问题，问问他这样行吗？”欧阳枫问。

　　 秦笑笑手机开着扬声器，孙志伟都听见了，“行，就先这样办。我也不打她了，看着曹霜的面子，算了。以后也不跟她找麻烦了，但是你们可得管好她，别又走丢了，或者找我回家里来，又跟我妈找别扭！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能来找麻烦！”

　　 秦笑笑问曹陌陌，“你能做到吗？以后不乱跑，听阿姨的话。”

　　 “我能，阿姨......我昨天是太想妈妈了，就想回来看看她！我在城市里迷了路，打听了很多人，走了三个多小时才走回来的。又怕孙叔叔看见我打我，我就钻到了玉米地里，我想着，万一他找到了我，我就先装死，可能就不打我了。”

　　 曹陌陌说完，欢脱的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很纯真，说话的语气，逻辑也都正常，又不像是有病了。似这类精神类疾病最棘手了，时好时坏，还不能刺激到她。

　　 临走前，曹陌陌又在曹霜的坟前磕了几个响头，念叨了几句，“妈，我跟阿姨走了。你放心吧，阿姨和叔叔他们是好人。”

　　 她转身离去时，忽然刮起了一阵小凉风，吹得玉米叶子沙沙作响。

　　 像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后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