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依旧，杀生壁依旧。
空旷旷的结界空间，曾经授艺时的相处点滴，缓缓浮现在眼前。
“你哭了，”阿柳说，“大男人，哭鼻子，你丢不丢人？”
我也觉得很丢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自嘲说：“都说‘人老多情’，看来我真的老了。”
阿柳没再理睬我，而是对闪烁着“杀生壁”三个红字的石壁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转来转去，不住啧啧称奇。
“你，你走远点，那块石壁不好玩儿！”我赶紧拉住她的手臂。
一把苗刀，毫无征兆间猛然挥下，刀身压住了我的手臂：“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再拉拉扯扯，我削下你的手。”
我忙不迭的缩回手，急的跺脚：“这杀生壁很危险，里面曾经有只恶鬼，专门吸食周围活物的灵气，而且还封印着一个魔头，诡异的很。这可是很厉害的结界，专门镇压灵体用的，万一让你摸坏了，我们可都得死在这里。”
阿柳看了眼蓝色的月亮，红色的石壁，再瞅了瞅灰暗的天空，笑道：“别说的神乎其神，不过是以历法为基础，借助星象运行之力开辟的一处结界空间罢了。”
“啥？”我突然笑了，“你可知道，我的师姐和师父历尽千辛万苦，才把那只魔头封印在这里，你这丫头才多大啊，竟然这样大言不惭？”
“我会让你明白，我从来不会骗人的。”阿柳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妙曼的身姿踏出诡异的舞步，最终站在了不远处：“就是这里了。”
“你要干嘛？”我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快就被阿柳化作了现实。
“伏羲借法·参宿为用·太昊龙数·起！”
随着她催动术印，我感到这个世界都有点恍惚了。
师父说过，伏羲太昊龙历法，是夏朝的一种历法，遵循参宿演化之理，按理说应该属于汉人传统历法学问，怎么会被一个苗人给使出来？
而且，根据星象运行之理，创造出结界阵法，这在修道界很常见，比如北斗七星阵、太乙浑天象之类，原理还是离不开“天人感应”，借助星象运行之力，加持设阵者的能力，这阿柳年纪轻轻，是如何悟通这些艰深的道理的？
随着术印催动，昏暗的天空突然寒星点点，像极了旷野夏季的寒空。
“瞧清楚了吗？”阿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是另一个宇宙，只不过是人为创造出来的。这里的星空，都是采用云镜术折射而来，利用复杂的道法操控，能够完全制造与外面星空一模一样的幻象，用来囚禁灵体。哈哈，用幻镜囚禁灵体，果然高明。”
“那外面的蓝色月亮和杀生壁···”
“蓝色月亮，就是无数面云镜随着星象运行而自动调整角度的中枢，”阿柳说，“而且，这个阵法更高明之处，在于杀生壁的设置，这就是个障眼法，看起来本身是道极其厉害的封印，其实不过是部分星象之力的投射而已，蓝色月亮不毁坏，这杀生壁永远牢不可破。”
“那么，我很好奇，维持这些云镜遵循星斗运行规律自动调整折射角度的力量来源是什么？”我试图颠覆她的科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阿柳仔细看了一番，“只有破解这些云镜，才能搞清楚这股力量的源头。要不，我把阵法破了，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其实我也没有多么好奇啦，”我赶紧制止，“里面的魔头，非同小可。这里不好玩，姑奶奶，我们快回去吧。”
“虽然你不好奇，但这个奇特的阵法勾起了我的求知欲，”阿柳粲然一笑，“揭开谜团的时刻要到了！”
“我弄死你！”我顿时毛骨悚然，拔出沧耳剑，猛然刺了过去。
然并卵，还是那种诡异的手法，迅速避过剑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拍在我的后背上，让我着着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眼看阻止不了，我撒腿就跑。
因为陶紫霄强调了很多次，这只冥王非同小可。
她想作死，我可不奉陪。
但刚跑出去几步，一声裂帛也似的声音传来，我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
回头望去，无数云镜被阿柳用术法催化出实体，层层叠叠，以各种混乱而有规律的角度，缓慢而有序的转动着。
好像没什么危险。
我又走了回来。
“喂，你看见了吗？”阿柳很得意，“这道云镜大阵的中枢，就是那道力量的来源。”
“啊，云气缭绕，我看不清楚。”我有点沮丧。
“走，我带你进去瞧瞧。”阿柳扯住我的手臂，猛然跃入了层层云气之中。
云气聚起的流风，把我的双眼吹得刺痛。
本能闭上双眼，我只听见风在耳边呼啸吹过的声音。
“睁开眼吧，”阿柳说，“这就是云镜大阵的中枢了。”
我睁开眼，正站在一处巨大的云镜面前。
镜子里，是一道人影。
里面一个人，盘膝坐地，须发苍白，一动不动。
“他为什么会死在镜子里？”我随口问道。
“他没有死，只是散尽了元神。”阿柳说，“他如果死了，这道阵法就破了。”
我突然想起了杜紫霓，失去元神后变成行尸走肉，看这人的形态，跟她果然有几分相似。
我试探着伸出手，摸向那面云镜。
镜子跟玻璃镜子一样的触感，根本摸不到他。
我回过头，看向身后，一片虚空，并没有任何东西。
那么，这就不是镜子的折射作用了。
而是，这本身是一面术镜，他把自己的肉身放在了术镜里。
他的元神，已经破碎成无数块，每一块都夹杂着意念，在漫长岁月里一直枯燥的控制着这些云镜的运转。
他是谁？
阿柳也显得有些诧异，喃喃自语般说：“这太不可思议了，满天星斗，各自有着复杂的规律，运行在或远或近的无垠天空中，同时准确的把控所有星斗的运行轨迹，拨动云镜术进行折射，构成这处纬度空间，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神祇。”
“可他毕竟是人，”我说，“神祇一般不会拥有七魄的，至少应该像鬼王那样，拥有的是实体，而不是肉体。”
“看来只有打破云镜，才能搞清楚他的身份，”阿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