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明显超出了我的认知。

　　 佛说唯识不灭，万物皆有一识，修炼精通，永世不灭。

　　 儒说修仁养德，仁者寿，仁之既大，寿则无穷。

　　 道说万法自然，修道终途，可与自然融为一体，不受物事萦心，可称得道，比肩神祇。

　　 怎么会有这么一个人，儒释道通修呢？

　　 理论基础和哲学基础，先混乱了。

　　 沿着三个方向修行，这才是货真价实的走火入魔。

　　 但很显然，贞白先生没有走火入魔，否则他留下的《玄阴符图说》，也就没有那么清晰的理论逻辑了。

　　 我还想问什么，杜紫霓已经转过身去：“不贰师精研左道之术，你可以去请教他。等你有能力窥知其余九根鹤羽记载的内容，就证明你的修行已经达到第十重境界，或许能够击溃九龙印。”

　　 “啊，请教一下，您现在修炼到几重境界了？可否由您击毁九龙印？”我问了一下。

　　 “七重。”杜紫霓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不敢说话，低着头，跟了出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极尽殷勤之能事，在不贰师身边跑来跑去，端茶送水，按摩捶背，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娃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不是无事献殷勤，我是有求于贰君。”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

　　 “我道行尽失，帮不上你。”不贰师往藤椅上一躺，淡淡的说。

　　 “我请教一件事，极阴之体是什么东西？”

　　 “啊？”不贰师坐了起来，“你从哪里听说这个命格？”

　　 “偶然听来。”我扯了个谎。

　　 “左道盟口耳相传的一种极其阴煞的命格罢了，”不贰师说，“根据我多年的研究，这种极阴之体万年难遇，难到什么程度呢？仅凭天缘，出现这种命格的概率，大概跟一个人做了一个梦，当了皇帝，醒来后真的成为了一个皇帝一样。”

　　 “啊，这是什么意思？”我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无稽之谈。”不贰师说，“这种命格就是无稽之谈，仅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我给你分析下啊，一个人如果具备极阴之体，那么他是如何生活在这个天圆地方的世界呢？八卦符图你见过吗？天为圆为乾为阳，地为方为坤为为阴，人取中庸之道，阴阳二气圆融才能活着，极阴之体命格纯阴，所谓孤阳不生，孤阴不长，注定活不过七岁。”

　　 “啊？为什么活不过七岁？”我觉得他说的太准了，师父说过，我应该死于六岁。

　　 “这是古儒天人感应窥知的秘密，留下‘七岁男女不同席’的仪轨，因为七岁之前，人依靠先天元气活着，不分男女，仅凭衣着辨认性别。女以七为数，主坤宫，二七初潮，七七而经绝；男以八为尊，二八初遗，八八而精绝，故而七岁开始，男女之别显现，乾坤、坤宫运数，开始散发后天元气，此时先天后天元气掺杂，各不精纯，万一媾和之事发生，先天元气对冲，会引发不测之祸。”

　　 “啊？先天元气至纯至刚，融合起来岂不是更加纯正。”我请教说。

　　 “非也，乾卦为上吉卦，若在推演卦象中，占卜占得两个乾，乾乾卦，则演变为静卦，为第一等凶卦。先天元气对冲，与两个乾象对冲一个道理。易学说否极泰来，其实反过来理解，乾叠成静，吉极反凶，也是一个道理。”

　　 其实这些道理我也懂一些，只不过我脑子转的比较快，他既然号称“不贰师”，应该是好为人师的缘故吧。先让他满足下说教的欲望，或许能让他在苦闷无聊的养伤生活中，稍微兴奋一点。

　　 而且，我也大体试探出来了，他之所以能够研习左道之术，是因为喜欢把正道的理论反过来理解，比如“否极泰来”，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卦象演变原理，但他却能举一反三，针对静卦，生出“乾叠为静、吉极反凶”的道理，比《易传》的注释更容易被人接受和理解。

　　 但我还是装作一副崇拜的模样，恭恭敬敬的说：“贰君果然学究天人，不愧为一代宗师。晚辈还想请教，如果有一个人，既修行道学，又研究儒学，还跑去参悟‘唯识论’，竟然没有疯掉，这是什么原因？”

　　 “笨蛋啊你！”不贰师伸了个懒腰，“天地蕴含大道，每个人对大道的感悟不一样，因而出现了很多教派。时日久了后，佛教也好，儒学也罢，成为了世人信仰较多的宗教理念，它们既然都源自天地大道的感悟，那么你把它们逆向还原，理论上是不是就能窥探到天地大道的源头了呢？理论基础虽然不一样，但源头却是一个，这就是他没有疯掉的原因；相反，他会因为窥探到了天地大道的原本面目，而更加的睿智和清醒。”

　　 “但是，他却死了。”我反驳了一句。

　　 “死和生，世俗之见。”不贰师说，“比如一个拥有极阴之体的人，仗着体质特殊，在阴间地界隔绝阳气苟活了十几年，对于阳世的人来说，他跟死掉了有什么区别？”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不贰师面带关切，看起来不像装的。

　　 “没什么···”

　　 “哦，那就好。”不贰师又躺倒在了藤椅上，“根据我多年的研究，极阴之体如果存在，十有八九是有人运用左道之术人为刻意引导而成。”

　　 “啊···”我冷汗直流，“有人能用左道之术创造极阴之体？”

　　 “最起码我知道一个人可以，他在修行界号称魑鬼。”不贰师说，“可惜为正道所不容，销声匿迹百余年了。”

　　 “那么，如果极阴之体缔结了鬼契的话···”我壮着胆子，又问了一句。

　　 “那么，极阴之体就成为了鬼妻或者鬼丈夫的专属夺舍容器，其余的鬼要想夺舍极阴之体，必须要先摧毁吉神加持的婚契。”不贰师突然笑了，“我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侗紫霖为什么要留下那缕地魂，这里面有一个阴谋。”

　　 “什么阴谋？”我突然很想逃。

　　 “许荆衣和杜紫霓已经确认你那个号称正经道人的师父，是灵鹤上人所化。他带着你躲避在阴间地界十几年，极尽抚育教诲之艰辛，为得就是极阴之体发育成熟，留给他复活自己的爱徒陶紫霄所用。对，你可能也知道，地魂是元神的副本，存在进化成元神复活的渺茫机会，而这丝机会，就在于极阴之体。等着吧，等杜紫霓狠下心来，她会把地魂植入你的体内。”

　　 “这，不可能！”我突然很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