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必痛苦，”不贰师轻轻的摸了下我的脑袋，“他不惜献出内丹，开启陶紫霄的守尸鬼部分意识，是为了让陶紫霄自己做出选择。诚如你所经历的那样，守尸鬼具备了思考能力，虽然想不起自己活着时是谁，但她还是把极阴之体还给了你。”

　　 我想起来了，在我第一次返回鹤唳山，活魂裂变成死魂的关键时刻，是鬼妻击退了鬼差，把我救了下来。

　　 “其实，当时杜紫霓和我就在鹤唳山洞窟深处的这处迷窟待命，我们完全有能力把陶紫霄的守尸鬼强行灌注入你的极阴之体，这本身就是复活计划中的一部分。当时，守尸鬼明明已经在鬼村夺得了你的极阴之体，不需要我们再出手，只要你三魂化散，你就不再存在于世。可是在这个时候，你师父在失去内丹的情况下，强行跑到阴间地界，甚至搬出来赠予内丹的恩情，才说服了守尸鬼安心做一只鬼。后来，才有了她及时赶来，把极阴之体还给了你。”

　　 我似乎想明白了，鬼差始终不敢踏入洞府一步，原来是杜紫霓和不贰师在洞府中，让他们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和危险，又或者是他们两个人有足够的能力，在不露出痕迹的情况下，让鬼差难以靠近洞府大门。

　　 “我的师父呢？”良久，我站了起来，问了一句。

　　 “他愧于见你，已经躲起来了。”不贰师说。

　　 “躲在哪里？”我继续问道，“我要去问一下真相，我到底是不是他创造的容器？”

　　 “不必麻烦了，”许荆衣开口了，“我因为激烈反对师父这种为了复活师妹而培育容器的做法，被驱逐出师门三十年。所以，我奔赴阴间地界苦苦寻找，终于觅得了踪迹，要掳走师妹的守尸魂，让他们的计划永远不能得逞。”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整个鹤唳山中，唯一对我好的人，还出手偷袭你，我错了。”我深深的鞠了一躬。

　　 “你如果能记着这点好，就不要再来鹤唳山。”许荆衣简短的说。

　　 我迟疑了。

　　 “出于陶紫霄复活后，担心她过于刚烈，由于与你有夫妻之名而再次自杀的事情发生，以后不要再提你曾经跟她缔结冥婚的事情了。”不贰师说，“毕竟地魂还在对吗？鬼契已经被龙气摧毁，我当初对你施展的析魄术也因为龙气冲击而失效，你已经恢复为原本该有的八字和本来面目，不用再担心成为万鬼公敌。回到你的父母身边，好好尽孝吧。”

　　 “可是，你们的状况···”我突然觉得他们虽然试图操弄我的人生，但却又让我恨不起来。

　　 “驱逐邪祟，是修道人的事情。”不贰师说，“正道也好，左道也罢，都是华夏子弟。我们修道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普通人，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你体内的龙气，将会对你受益无穷，鹤唳山改变了你十几年的人生，其实是理亏的一方，我策划破解封印的事情，帮你吸收了龙气，就当替他们补偿你了，加上你师父十几年的辛苦养育，应该足够两清了。你走吧，不要对鹤唳山一派心存芥蒂。”

　　 我转过身去，此地对我而言，更像是噩梦。

　　 “留步。”许荆衣开口了。

　　 “许大哥，有何指教？”我对他还是心存感激的。

　　 “师妹决心自毁元神破阵时，嘱咐我送你一样东西。”许荆衣吃力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

　　 “啊，拆台的来了！”不贰师顿时变得很局促。

　　 我接过小包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我要回家。

　　 我的家在哪里？

　　 六岁孩子的记忆里，只有一条弯弯的河流，河流两岸是青山，山下靠近河流的地方，是个村落。

　　 我只记得，山上有座庙，庙门上画着钟馗，其余的都模糊不清了。

　　 身上还有点钱，我买了些吃的，没有身份证，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好远离城市，向着大山深处走去。

　　 天黑了。

　　 我突然感到很孤独。

　　 升起篝火，倚着一棵歪脖子老树，我打开了小包裹。

　　 里面躺着九枚鹤羽，和一封信，一张禁鬼符。

　　 打开信封，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戾寒师弟，当你打开这封信时，我已经陷入了元神失落的境地，成为行尸走肉。我想告诉你，无论不贰师跟你说什么，他说过的话最多也只能相信一半。你要坚信，师父是爱护你的。你应该知道，守尸魂代表人的执念和低级意识，人性很复杂，越低级的意识才是越真实的表达，我想如果师姐忘记了自己陶紫霄的身份，她并不会排斥和讨厌你。我很希望师姐能回来，可我已经无能为力，如果你还记得她驱逐鬼差的救命恩情，这道地魂代表着她复生的最后希望，我把它拜托给你。这十根鹤羽，是师父专门为你留下的，其中的一根你已经破解，我擅自留下，当个纪念，请原谅我的私自占有。最后，你一定要寻回玄阴符，切记，切记！”

　　 落款是杜紫霓，还画着一个调皮的笑脸形象。

　　 她是如何做到要自毁元神了，还不忘在署名处留下一个轻松的笑脸的？

　　 难道这就是鹤唳山修道人的道？

　　 望着漫天星辰，我陷入了沉思。

　　 半睡半醒之间，我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极阴之地必有极阳之物！不贰师，你该不是仅仅为了科普才跟我说这句话吧！”

　　 顾不得夜黑风高，我拼命往鹤唳山赶去。

　　 景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同志，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抓住一名保安。

　　 “山体滑坡，救援人员连夜清理，发现了一座山洞，拥有古代人居住过的遗迹，已经上报文物管理部门了，上面指示说先封锁现场，等待考古挖掘。”

　　 我在附近流浪，混在警戒线外围观的百姓里面，每天都远远观察着考古进展。

　　 记者来采访了，举起话筒，问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请教徐教授，方便披露下考古进展吗？”

　　 徐教授清了清嗓子，说道：“根据初步勘察，这处古迹应该是千年前所建，但却又好像刚刚还有人生活过似的，显得很奇怪。具体的年代测算，还需要进一步进行科学测定。”

　　 然后，一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兄弟，你也在这里啊？”

　　 不容我回话，他扯着我挤出人群，来到一处宽阔处站住。

　　 “啊，云小乙？”我很惊讶。

　　 “他们走了，别找他们了。”云小乙说，“地气崩毁，许荆衣和不贰师的内丹支撑不了太久。凭借人力来代替地气来维持洞府，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况且杜紫霓和许荆衣还需要漫长时间的疗养，不贰师联络左道盟的部署前来接应，已经躲入左道盟藏身的结界空间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我很吃惊。

　　 “左道盟亦正亦邪，一直是我们重点监视的目标。”云小乙点上一颗烟，“不贰师是魑鬼的化名，对，魑鬼是讹传，其实他本来号称‘尚鬼’，世界上能持续追踪他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三个，自然抓不住痕迹，但他的手下，重点监控几个骨干，我们还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