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他们被洗净，依然蒙着眼，换上干净衣服。
“好香啊，什么味道？”一个工人说道。
“好像是香酥鸡。”另一个答道。
“这味道，还有鲜脍鱼，又腥又清香！”再一个说。
“领导，他们的嗅觉恢复了。”我恭恭敬敬的说。
于是，垃圾处理厂多了一个建筑，里面堆满了粪汤，每个人下班前，必须从粪汤上面的通道走一遍，来预防垃圾场工人失去嗅觉的症状。
“身份证拿来，我给你登记。”头目说。
我递过去身份证。
“你小子行啊，是修道的？”头目一边填表格，一边说道。
“这不是道术，这是科学。”我说，“人和畜类一样，潜意识中对有同类粪便的地方感到安全，对有同类尸体的地方感到危险和恐惧，长期受到危险和恐惧的味道侵蚀，潜意识会一直认为处处是危险，一直在发出报警信号，到最后五感紊乱，嗅觉里就全部是尸臭味了。所以，用粪便的味道持续刺激，不断强化刺激人类潜意识中的安全意识，就能得到恢复。这是返祖现象作祟，不是什么道术。”
“你小子行啊，给我好好干！一年半载之后，我提拔你个小差事还是不成问题的。”头目递过工牌和工作服，开始给我画大饼。
我道了声谢，开始了看守焚化炉的生活。
这一日，雷雨交加，山洪爆发，连路都冲断了。
而且断水断电，一团漆黑。
工友们来不了，医疗废物运输车也进不来，头目通知我上连班。
我求之不得。
半夜时分，我独自守着焚化炉，摇曳的蜡烛忽然灭了。
我摸出火柴，准备点亮时，蜡烛又着了。
灯灭复明，必有恶鬼！
我放下火柴，躺在藤椅上，装作睡觉。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门“吱悠”一声被打开了。
只有风雨，没有人。
穿门而过的风，吹灭了蜡烛。
肯定是鬼，在试探里面有没有危险。
我一动也不动。
气氛一肃！
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一只红色的厉鬼，猛然冲了进来！
它要干嘛？
我继续装睡。
它径直跑向角落里面的废弃焚化炉，从里面掏着什么。
那个焚化炉已经报废了，我来上班的时候检查过，里面什么也没有，是空的。
但是，这只恶鬼从里面掏出来一枚枚红色小珠子。
婴灵珠！
师父说过，左道盟有一式左道之术，专门采取先天元气，来加速自己的修炼。通常来说，人在未出生时，只有先天元气，这点先天元气，可以让人不借助后天之气活下去，随后逐渐分化出后天元气。所以，有些恶道人就开发了采补之术，专门针对婴儿下手，动辄搞什么“万婴祭”之类的仪式，吸收先天元气。
而这些先天元气，被他们标榜为“婴灵珠”。
这些妇产科运来的医疗废物，都是流产儿和早夭儿！
七日之内，天魂不会死，先天元气不会散！
残忍至极的道术！
我虽然惯常坑蒙拐骗，但我骨子里还是认为自己是正道人士的。
“住手！”我暴怒而起。
红色厉鬼吓了一跳，旋即回过头来，露出双眼滴血的苍白脸庞！
“害人邪术，天地不容！”我拈起道指。
“哼，你察觉到什么了吗？”厉鬼伸出长长的舌头，发出极度瘆人的声音，“之前来了一个危险的修道者，害得我一个月没敢进来。你道行浅薄，不是我的对手，既然我来了，就不怕你。你听我一句劝，你挣你的钱，我干我的事，彼此相安无事就好。”
“你不过是修道人士豢养的鬼妾而已，”我慢慢的说，“只要你告诉我，你们是通过什么方式，在烈火焚烧中，还能提炼出婴灵珠的，我可以饶你一命。”
“哈哈哈，你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厉鬼张牙舞爪，猛地抓了过来！
“起阵！”我道指一压。
红色丝线绑缚着黄符，纷纷现形，把她围了个结结实实。
“没用的。”她怪笑一声，挥动利爪，撕扯向黄符！
如遭电殛，厉鬼发出痛苦的哀嚎，缩了回去。
“这些红丝线，用黑狗血泡过，”我说，“这些黄符上面的符文，混杂了龙气。在我决定杀死你之前，你最好乖乖配合。”
“不可能的，鬼妾是不能背叛主人的。”厉鬼很坚定，“线索在我这里中断吧。”
她迎风长大数倍，扑向我设置的禁鬼阵法！
黄符感应到邪祟，瞬间燃起黄色火焰，伴随着一股烧焦的味道，厉鬼被烧化于无形。
好凶悍的厉鬼！
婴灵珠散落了一地。
我弯腰把它们一颗颗的捡起来，每一颗都禁锢着一个痛苦的纤弱灵魂。
作孽啊！
“留下婴灵珠，我饶你不死！”一道粗犷的声音，远远的从院子里传来。
“休想！”悲愤战胜了恐惧，我把婴灵珠揣入怀里，冲进风雨之中。
是那个给我办理入职手续的头目！
“你隐藏的很深，竟然避过了葛三姑的调查，”我说，“你修炼这种骇人听闻的邪术，不怕天诛地灭？”
“从人类失去了信仰之后，神祇厌恶，早就没有什么报应了。”头目说，“没有了信仰，也就没有了神祇。如果没有人信奉上帝，那么人世间就不存在上帝；如果相信道术的人越来越少，天人合一的途径断了，那么神祇与人类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是你们华夏人，以丧失对神祇崇拜的行为，亲手把华夏的守护神越推越远，直到他们抛弃了你们。”
“你不是华夏人？”我皱起了眉头。
“当然不是。”头目说，“华夏两大源流，一儒一道，儒家出世卫道，道家遵循天命，待时而动。此一明一暗，一阳一阴，默默守护着华夏苍生，已经数千年了。神祇不过是儒道二教衍生出的信仰具象体，其本尊依然是儒道中的杰出者和佼佼者，要么是具备大仁大德之人，要么是道术修炼至登峰造极者羽化成神。其实，守护华夏苍生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神祇，而是你们的儒道之学。”
“这些道理，我也略懂。”我暗中戒备，“但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当然是嘲笑你们华夏人的愚蠢，”头目露出一抹嘲讽，“你们弃之如敝履的东西，我们奉之为瑰宝。现在，我让你死在你们华夏人的古老道术之下，让日神见证你们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