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小院子模样的地方。

　　 我被摘下蒙眼的黑布，望着眼前的苍竹翠柏，望着眼前的鸟语花香。

　　 不贰师悠闲的躺在藤椅上晒太阳，一群白大褂，推着许荆衣和杜紫霓，给他们做理疗和按摩。

　　 “进去打个招呼？”云小乙说。

　　 “我不进去了，这副模样，会让他们担心。”我低下了头，“你为什么要囚禁他们？”

　　 “不是囚禁，是救援。”云小乙说，“左道盟有四大邪人，你听说过吗？”

　　 “听师父提起过，剑邪，术邪，毒邪，媚邪，”我的记性一直很好，“据说他们已经宣誓效忠于不贰师，已经与左道盟一起匿迹于修道界了。”

　　 “是，但邪人心性，说话发誓就跟放屁似的，”云小乙说，“你不会真的认为不贰师的部署会去救援吧？”

　　 “啊，你说清楚点。”我盯着他的眼睛。

　　 “那队人，是取不贰师性命的，”云小乙说，“让四大邪人不敢背誓的原因，只有足够的实力震慑才能做到。而不贰师之所以带领左道盟隐匿，是因为他与我们签署了协议。”

　　 “不贰师与你们有接触？”我感到很怀疑。

　　 “你知道左道盟都是些什么人吗？”云小乙扔掉烟头，又点上一颗，“修道界能够损人害人的招数，绝大部分都集中在左道盟。为了华夏苍生，我们曾经计划要斩除他们。令人意外的是，灵鹤上人出面干预，居中主持定下了协议，不贰师承诺左道盟从此隐遁江湖，保下了左道盟上下。”

　　 “后来呢？”我感到事情不单纯。

　　 “后来，就留下了祸根。”云小乙说，“左道盟刚刚建立的时候，很弱小，搞掉他们简直不要太容易；经过百余年的潜伏，他们已经日渐壮大，很多邪人已经把左道之术修炼到炉火纯青。于是，他们不满足于不贰师签署的匿迹协议，希望搞死不贰师，不贰师如果死了，协议肯定就作废了，就这么简单。”

　　 “那么···”我脑子转的快，对云小乙的人品有些怀疑，“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见见他们。”

　　 我进入了院子，不贰师眼睛都没有睁，慢慢的说：“陌生的脚步声，是要动手了吗？”

　　 “我是戾寒啊。”我握住他的手。

　　 “啊，戾寒？”不贰师睁开了眼，“你的容貌，你的声音···”

　　 “我的声音是假的，我封印了部分喉部肌肉，”我说，“您老人家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养伤了，”不贰师说，“驭下无方，祸起萧墙，实在惭愧。”

　　 “这···”我愣了下。

　　 “不要紧张，只要我还没死，血契就不会失效，”不贰师说，“左道盟里面的野心家，煽动造反就不会得逞。”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怎么回事，”不贰师说，“你小子怎么这么不小心，都破相成这副模样了，还是被这位虬龙先生给抓来了。”

　　 “额，只是运气不好，为了救一个人。”我说，“他已经答应放我走了，倒是您···”

　　 “不要紧，”不贰师说，“他不敢逼勒我，否则我一心求死，他又怎么能拦得住？嘿嘿，只要我死了，血契失效，左道盟现世，我估计他会忙不过来。”

　　 “那，您一直要住在这里？”我稍微放了点心。

　　 “出去，还不如在这里呢，”不贰师说，“这里有吃有住，还有专业的疗灵师和营养团队，我可不想再被剑邪用剑指着。”

　　 “也对，还是这里比较安全。”我点了点头。

　　 “你走吧，”不贰师说，“好好修道，有朝一日振兴鹤唳山道脉。杜紫霓决定自毁元神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你也知道，她独自一人，苦苦守了鹤唳山百余年，对师门的眷念和牵挂，是她平生最放心不下的东西。”

　　 “好，我会努力的，”我握紧了拳头，“不过，冒昧请教一下，您对苦行禅有了解吗？我已经苦行了三十多个夜晚，一点佛法都没有感应到。”

　　 “如果你在苦行的时候，只顾着想修佛法，那么就是南辕北辙了，”不贰师说，“我听说，佛障中有一条‘知见障’，当你苦苦追求佛法时，佛法就会离你越来越远；当你放下一切，专注于脚下的路，专注于所见所闻所想时，才能有所体悟，这种体悟，会让你更加睿智和练达，足够的睿智和练达，就是那些和尚们所说的‘圆觉’了。”

　　 “啊，晚辈愚钝，”我皱起了眉头，“可修道人士千千万，都是在修道，专注于天地万物的运行原理，也没见他们成佛啊。”

　　 “修道，是凡夫孺子的说法，”不贰师说，“道的精髓，在于‘悟’，而不在于‘修’，斩杀一名为祸人间的恶鬼，积下隐德，自然有益于提升道行，但你有没有想过，李耳只是一个周王朝的图书管理员，每天看守图书馆，翻阅整理前人留下的书籍笔札，怎么就成了道祖了呢？那是因为他悟通了天地至理，打破了维度法则对于人道的束缚，所以能与天地融合，随心所欲借用天地五行至理来改变周围的一切事物，到了那种程度，世上的一切生克原理，都是他的道行。”

　　 “纬度法则，真的可以打破吗？”我有点怀疑。

　　 “束缚人的，从来都不是躯体和维度，也不是元神和道行，而是人的意识和信念。”不贰师说，“慢慢悟吧，说多了也没用，况且我自己都还没悟明白，再讲下去，就是误人子弟了。”

　　 我深深的打了个稽首：“贰君，保重。”

　　 虬龙在门外等候。

　　 “怎么样？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你问问那个叫做吴时轮的不就行了嘛，”我说，“他和我经历了整个搏斗过程。”

　　 “凡夫孺子之见，和修道人的见识，是有区别的，”虬龙说，“我不想严刑逼供你，因为我们是朋友。”

　　 “您还是给我严刑逼供吧，”我冷笑了下，“我甚至怀疑，剑邪就是你们唆使他们去刺杀不贰师的，你们抓捕了不贰师，就等于永久封印了左道盟。至于‘救援’嘛，只是给自己制造一个理由，我说的对不对？”

　　 “我···”虬龙重重叹了口气，“我在你心里，真的有这么不堪吗？”

　　 “这么多年来，民科修道者被抓走的，被投入大牢的，被毁去附体大仙的，被剥夺灵根的，还少吗？”我盯着他的眼睛，“你们想让所有人都失去修炼法门，让掌握道术的人都在你们麾下对吗？”

　　 “你···”虬龙已经说不出话来。

　　 “不要满口天下苍生，没有你云小乙时，几千年都过来了，”我耸了耸肩，“我可以走了吗？还是把我投入大牢，严刑拷打？”

　　 “你···”虬龙终于咬了咬牙，“关起来！”